第二十章 為了她好，我只能跨出那一步（20-2）
學校。
看著眼前聳立的大門，人稱學術殿堂的入口，我忍不住的冷笑幾聲，一想到幾個月前的事情我就忍不住覺得再來到這裡根本就是錯誤的決定，而且所謂的學術殿堂，台灣的學校早就不是鑽研知識的地方，這裡只剩下考試和競爭，把一切都量化然後比較人的優劣的「工廠」。
但是不得不來。
其實我不害怕他們，因為和我這個怪物相比他們都只是凡人，我害怕的只有身為「怪物」的自己和浪費掉的時間。老實說被人稱呼為怪物其實還滿受傷的，這就和每天被說是醜八怪的人一樣，一定會失去自信、一定會自卑。
嗯，「怪物」的我本身就是自己的自卑，也因此我才會對於和人相處感到厭煩，這群「醜八怪」們總是為了自己的不努力找理由與藉口，活在名為「社會」的世界互相安慰，彼此用虛偽的話語欺騙，雖然他們也知道那是假話，但是卻願意相信那是「現實」。
這是不可能改變的，即使很可笑，但卻是不可改變的事情，因為如同前面所說得，這就是現在的「社會」。
戳破謊言的人會遭到人們誇讚，但是戳破的是絕大多數的人的謊言呢？那麼倒楣的一定是戳破謊言的那一位，這是人類社會發展下來千古不變的定律，這也非常的適合用「惱羞成怒」來形容，就像是發表無限宇宙論的焦爾達諾一樣，因為違背了社會的意志，所以即使有一定的證據來證明也依然被燒死，這件事情即使我們現在把她當成笑話看待，但是我們至今依然上演著這樣的笑話，只是內容不同而已。
我很幸運的沒被綁在十字架上，而且我不用背負沉重的謊言十字架，我不被那些虛假的努力和成就所束縛。
我帶著家萱走進大門，因為我進出學校的時間總是很特別，再加上那些事蹟，所以學校的警衛對我非常的有印象。
「怪物，今天心情不錯喔？」那個五十多歲的老伯一看到我就立刻在警衛室內大嚷：「而且還帶著小馬子進來？嘖嘖嘖，所以就說現在的學生齁……」
警衛老伯開始長篇大論，盡是說一些拐彎抹角損我的話，雖然他有聽說我的「怪物」事蹟，但是卻沒有明白事實的真相，跟著其他人說著一樣的話就覺得不會有錯，這是現代人的通病。
反正我不在意，最起碼我現在的收入高過這個警衛，他大概也想不到吧。
在填完訪客登記後，我直接拉著家萱往學務處走去。
「打擾了。」我有些粗魯的推開那會咿呀叫的木門，我直接走進學務處的辦公室。
「弘杰弘杰，這裡是哪裡？」家萱一臉興奮地東張西望，完全不像上來到學務處的學
生。「這裡就是動畫裡常常出現的教職員辦公室嗎？」
「不是，還有安靜一點。」
身為頭號的問題學生，我自然和那些以嚴厲出名的學務處老師們很熟，其實不只學務處，輔導室也是我之前常常去的地方，還有聽說現在連總務處也記住我了。
從某種程度來說，我也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了。
「你今天是來找碴的嗎？」學務主任一注意到我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然後快步的走到我面前：「別繼續往前走了！」
學務主任是個三十多歲、身高一百九的肌肉猛男，但是這個人高馬大且有體育專長的男人卻怕我怕得要死，因為之前有一次要把我從校門口抓回來的時候，被我三兩下就壓制在地上，那時候我才國中。
這就跟狗一樣，如果有訓練過狗的人就知道，不管再兇的狗只要好好用棍子教訓過幾次，牠們最終都會夾著尾巴乖乖聽話，不管是真心服從也好又或是單純的恐懼，牠們都不會再對拿著棍子的人露出獠牙。
我絕對沒有暗示這群老師是狗，絕對沒有。
「我是來帶學生辦入學的。」看著一臉緊張的他我緩緩的說，在聽到我的話後他臉上的緊張減少不少。「別那麼緊張，基本上沒有人來找我麻煩我也不會找人麻煩，我可是和平主義者。」
「我聽到的不是這樣。」
「當這麼久的老師，你還不知道學生的壞習慣？」
「嘖……」學務主任瞬間沉默。
「總之今天不是想來解釋什麼的，反正真相只有當事人才清楚，第三者要相信怎樣的說法才是真相這是第三者的事，我管不到。」
「所以你是來說教的嗎？」學務主任的臉色明顯的有些難看，很明顯的就是惱羞。
「我說了啊，我是來帶人辦入學手續的。」我又再次說道。
「……我不認為『我們』歡迎像你這樣的問題學生。」學務主任的眼神中充滿不屑。
「你就算這樣想，你依然沒辦法否定私立學校是『有錢就能讀』的地方，除非你當上校長。」
「少在那裡跟我屁話。」
「還有，你覺得這傢伙是問題學生嗎？」我指了指家萱。
「老、老師好！」學務主任的眼神順著我的手指挪到家萱的身上，家萱明顯的小跳了一下，然後僵硬的像學務主任一鞠躬：「我、我是施家萱！」
「……你女朋友？」學務主任的態度瞬間軟化了很多。
「不是。」
「我、我是弘杰的未婚妻！」家萱一臉緊張、用將近大叫的方式說道，這瞬間吸引了辦公室內其他老師的目光、吸走他們的聲音。
現場就沉默了幾秒鐘。
「嘟嘟嘟──」突然響起的電話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她是你的……」
「絕對不是！」我翻了個大白眼打斷學務主任的話：「就只是住隔壁的鄰居！只是每天都會跑到我家玩！」
學務主任一臉不相信的看著我。
我的信用真的有這麼差嘛！還有這個笨蛋在說什麼！
「看起來不是和你一樣難搞的孩子。」
「嗯，是個天真善良的女孩子。」
「所以你不否認你難搞。」
「我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個好學生。」我緩緩的說：「也因此我不會默默的承受現實，更不會閉上嘴任憑人欺負，我只是在保護自己而已。」
「總之我知道了。不過為什麼要把人帶來這裡？要入學應該是去教務處辦手續。」
「來打招呼而已，如果哪天我不再來學校，為了避免她被欺負、被誤會，所以才先帶著她來讓你看看，畢竟大部分的學生都很怕你。」
「你自己照顧你朋友。」
「這是希望我回來四處爆走嗎？」我立刻反問。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學務主任的臉色又瞬間沉下：「我可不是被嚇大的，別在我面前耍流氓。」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我從來不會主動傷害人，但是學校內傳的都是我傷害人的事情，人類總是道聽塗說就將其當成事實，是非黑白明明當事人心裡有數，但是卻總是被人斷定，而且也因為事實被過度扭曲，為了順應這個被捏造的事實，所以知道真相的人也會保持緘默。」
「……」學務主任抿著嘴、盯著我。
「我相信你懂得，畢竟出社會這麼多年、當老師這麼多年，你看過的學生、碰過的人不計其數。」我懶的解讀他此刻的表情代表什麼意義，是因為真相被揭發而惱羞還是因為被拐彎抹角的酸了一頓而慍怒，這些都不重要，我接著說：「明明知道真相但是卻保持沉默這件事情不能怪你們，因為你們說穿了就只是普通的老師，沒辦法應付那些擁有特殊背景的學生，所以這真的不是你們的錯，老師也是人、也是要生活，你說對吧？」
「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如果有制裁受法律保護的惡人的方法，我想只有『怪物』做得到。」我的結論簡單明瞭，教務主任臉色沉重的說不出任何話。
「弘杰、弘杰，所以這樣算是完成報到了嗎？」家萱突然的扯起我的衣服，一臉期待的看著我、一副迫不及待來上學的表情。
「這孩子很單純，跟你看到的一樣，我不希望她受傷。」
「在這個社會生存，一定會受傷。」
「所以才需要怪物。一般人靠你，特別的人就由怪物來搞定。」
「……」
「總之我已經拜過碼頭了，就這樣吧。」
「你以為我們是黑道嗎？」
「不，你們是被黑道控制的一群人。」我說著，拉著家萱的手就往外走，我沒打算聽學務主任的回答，因為不管他說什麼，都無法改變這鐵錚錚的事實。
「弘杰，你很痛苦嗎？」在離開學務處後，家萱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如果是為了保護重視的人而所受的痛苦的話，這根本不算什麼。」
「講得太複雜了，我聽不懂啦！」家萱一臉不開心地鼓起臉頰，然後又說：「你所說的重要的人是我吧？因為我是未婚妻嗎？」
「未婚妻個頭啦！」
我們一邊向往常一樣的鬥嘴一邊走到二樓的教務處，相較於學務處、輔導室和總務處，我在教務處其實滿受歡迎的，就跟之前提到我沒有被開除的理由一樣，我是這間學校的金字招牌，校門口此刻還貼著我的名字──
全國模擬考第一名
也因此教務主任在面對我的態度沒有向學務主任那麼緊張，反而還拿出餅乾跟紅茶來招待我們，在聽完我的提議以及家萱的狀況後，便馬上和校長通電話，兩人在電話中討論之後立刻決定收她入學，並且馬上就弄了入學要的相關文件。
在那之後則是學力測驗。
學力測驗我一點都不擔心，家萱也沒有讓我失望，全數以滿分通過，教務主任認為家萱可以直接跳級讀高三，但是我認為不適合，因為除了家萱沒辦法體會她夢寐以求的學校生活外，在簡單的商談後教務主任也發現她的其他問題──
太天真、單純，嚴重的社會化程度不足，雖然成績能夠屌打那些笨蛋，但是這樣子不能夠算是真正的「完整的學習」。
相較於學務主任，教務主任真的好相處太多，我開出的條件全盤接受，而且還讓家萱自己選想要讀的班級，這個笨蛋果不其然的選擇和我同班，我認為這也是最壞的選擇。
跟我在一起，就只會被當成怪物的同類。
大部分的手續和需求文件都完成後，已經到了放學的時間，雖然我想拖到晚一點再走，但是子涵一直傳訊息來說她已經下課、等等要一起上線，家萱也吵著要早一點回去上線，所以我只能選擇早點離開。
放學時間，學校大門被大量的學生佔據，每個人都爭先恐後地離開學校，像是有什麼災難即將在學校內發生一樣、把大門擠的水洩不通，這麼多年來我已經沒有像這樣和人擠大門搶著離開學校，雖然讓人有點煩躁但卻又十分懷念。
我們兩個穿便服的在穿制服的人群中看起來十分顯眼，也因此馬上就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緊接著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有怪物」，人群立刻靜了下來，然後他們發現我的存在後，我就像是摩西一樣，把這群人海給分到兩旁、露出一條直達校門外的路。
「弘杰，你在這裡很出名喔？」完全沒搞清楚狀況的家萱一臉天真地問：「要不然怎麼大家都主動給你讓路？」
真的是讓人哭笑不得……
「喂，上次還真的是謝謝你喔？」
雖然知道我是誰，但是還是有人不怕死。
擋在我們面前的就是上次那個金毛仔，這次他還帶了幾個快樂小夥伴。
「就是他？」旁邊的紅毛上下打量我一陣子後，臉上出現不屑的笑容：「怪物？開玩笑吧！」
「看起來沒有很厲害啊。」一旁的壯男在觀察我之後也這麼說，我記得他是誰，校內有名的舉重選手，也是未來的國手候選人。
「還帶著一個可愛的女孩子耶！」猴臉男臉上露出讓人看了就覺得噁心的笑容。
「想在校門口鬧事嗎？」我並沒有因為他們的行為而發怒，只是淡淡地問這句話，這句話就讓他們瞬間閉嘴。「沒有的話麻煩借過。」
「……」金毛立刻攔住要衝上來的三個人然後從旁邊退開，在我經過他身邊時他低聲說道：「最好給我記住。」
「我一直都記著，希望你也可以。」我笑著回應他的恐嚇。
會叫的狗不咬人，就算真的咬人了，只要適當的教訓，牠就會記得人類的可怕。
和學務主任不同的是這些年輕人並不明白怎樣才是「教訓」，就像是不管怎麼教都教不會的狗，即使看到棍子也還是會衝上來，他們自認為這是青春帥氣的行為，但其實就只是單純的有勇無謀、單純的白癡。
再來就沒有其他多餘的意外，我們很順利的就離開了學校。
「弘杰，到時候我們一定要一起來上課！」家萱在坐上腳踏車後笑著跟我說，看得出來她非常的期待。
這讓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走吧，我們去買制服。」
學校附近有不少賣制服的店家，所以這並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任務，錢也不是問題，美中不足的是因為都是成衣，所以在量完身高和三圍後就直接拿了現貨、沒得試穿，所以我沒有在第一時間看見她穿制服的樣子。
……可惡，好想看！
再來就是教科書，等到買完書已經是晚餐的時間。
雖然未來的路無法預測，但是除了繼續走下去之外我並沒有其他的選擇。至今我依然覺得雖然很多時候感覺是我在顧慮家萱的想法及感受，但是實際上應該是相反的才對。
將我從第一人生中緩緩的拉往第二人生，原本那灰色的道路漸漸變得有色彩，和原本的截然不同。
老是拉著我的手的那隻手總是那麼的溫暖。
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她，但是又因為這樣子，雖然害怕她被奪走卻沒辦法表白。
在擁有的同時我也害怕著失去。
就在不安中度過，雖然不想迎來那一天，但是我知道最終我還是必須面對。
很快地，又過了幾天，今天是我們一起上學的日子。
無論對我還是家萱來說，都是一個嶄新的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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